我又看见你了。

我确信,那就是你。

我以前就见过你,

我记得你在燕然山上控弦勒马,是个武将;

可在汨罗江畔,你的身影又活脱脱一副文人模样。

我见过你在金銮殿上君临四方;

也见过你在坚船利炮下躲避匆忙。

我见过太多了……

太多了……

西陲戈壁、北国雪原、东海岸滨、烟雨江南……

我都见过你。

多得数不胜数,

多得我甚至忘记了初见。

也是啊,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?

是数百万年前的云南元谋、陕西蓝田,

还是稍近些的、一万八千年前的北京周口店龙骨山。

我只记得当时的你衣衫褴褛、身无分文,

可从你的眼中,我看见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荣光。

我们很快道别,

等到再度相见,你果真不负所望:

那时的你,

有过门不入的担当;

有徙木立信的威望;

有网开一面的慈祥;

有一统九州的锋芒。

可你却对我说:“这还远远不够”,

然后你走了。

从那以后,我总在别人那里听说你,

听说你,在兵甲集临的长城上;

听说你,在往圣绝学的书简上;

听说你,在繁华落尽的丝路上;

听说你,在二十四朝的史书上。

听了这些,我想去找你了。

可还没等我动身,你便向我走来。

你从雪山走来,身后一片苍茫是都护戍边的军帐;

你从高原走来,布达拉宫的藏歌在耳边飘扬;

你从大漠走来,黄沙下的楼兰古迹已作绝唱;

你从草原走来,大汗弯弓、金戈铁马、十载鹰扬;

你从中原走来,带着五千年的辉煌。

五千年的革变,五千年的沧桑;

五千年的风雨,五千年的雪霜……

五千年,五千年呐!

可五千年后呢?

你腐朽了?你颓废了?

你虚弱了?你老迈了?

你徒有虚表,要拜倒在侵略者的炮火下了?

我不知道。

我只记得流弹袭来时你奋身将我推走,

自己反却倒在了一片血泊,

那天的黄昏也莫名的萧瑟。

从那以后,我再没见过你。

我听人说,短短百年你走走停停,丢了不少东西。

如此说来,你过得果真不好,

我以为你气数将尽了、寿终正寝了、史书除名了……

可你没有。

我又看见你了,

我确信,那就是你。

我不知道百年间你经历了什么,

但我有知道的东西,

我记得,我看见过:

古往今来,时间的涤荡下,

多少气吞山河的丰功伟业灰飞烟灭;

贯穿中外,历史的冲刷下,

多少坚如磐石的帝王基业土崩瓦解。

我曾以为你也没能逃过这样的周期律,

但我错了,你非同常人。

带着自信与骄傲归来的你,

和最开始一样,

你眼中闪烁着的,是前所未有的希望和荣光,

生生不息、无穷无尽。

从过去到现在,从往昔到未来,

这条路并不好走,

很泥泞、很曲折,

你一次次跌倒,又一次次昂首屹立,放着希冀的光。

因为,你非同常人啊。

你是漂泊龙族的大陆;

你是登高壮士的九州;

你是落难英雄的江湖;

你是华夏儿女魂魄萦绕着的厚土。

度过千万年沧桑,

你的躯体、你的灵魂依旧辉映着炎黄,

你,名唤东方!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