橱窗上水生植物的柔柔地垂挂下来,绿色心形叶美丽不可方物。透明的玻璃罐中,淡淡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散开来,夹杂着些许回忆的味道,思绪不知不觉被勾了起来。
依稀记得故土有许多好玩的地方。不必说光滑的石井栏,高大的皂荚树,紫红的桑葚;也不必说母鸡在草丛间咯咯叫着下蛋,可爱的汪汪绕着屋子转圈跑,警惕的小麻雀紧张地提防着四周;单是离家不远的一亩地山药,就有别样的乐趣。
一眼望去,满地的心形叶令人眼前一亮,像是坠落凡尘的仙女亲自提笔勾画般,微风拂过,叶片们纷纷舒服地动动。大多数时候,我都是坐在大理石上,用左手托住腮帮子,看着爷爷劳作。自打我有记忆起,这块地上便一直种着山药。偶尔我也会帮爷爷浇浇水,提着水壶往空中一撒,水自由的打落在叶片上。没过一会儿,邻居家的蝴蝶飞过来,水壶随意一丢,又跑去捉蝴蝶了。这时候,爷爷总会抬起头,笑意吟吟地看我一眼,又弯腰捣鼓他的山药去了。
但吃山药的时候可是绝对绝对少不了我的。带点甜味的山药加上奶奶的营养调制,入口即化。眼见菜快见底了,爷爷奶奶辛苦了这么久的心血还没吃上一口。我缩缩脖子,心虚地把盘子往爷爷奶奶面前挪了挪,脸红着低头扒饭。忽然听到爷爷哈哈大笑,还没反应过来,整盘菜已经通通倒入我的碗里。我大喜,像获了圣旨一般,眼睛一亮,吃的更欢了。
山药虽然味美,但果实长得实在是不可恭维。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是爷爷从这些精致的心形叶下挖出来的,我还真没办法相信。我也曾纳闷地问爷爷:“爷爷,为什么这么难看的山药会有这么漂亮的叶子呢?”爷爷抱过我,放在腿上,笑着说:“那是因为山药有一颗美丽的心。”“美丽的心?”“外表不重要,重要的是内在,心灵美,才是真的美!”“噢,乐乐懂了!”我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,“所以爷爷才对山药情有独钟!”“乐乐真聪明。那乐乐以后也要像山药一样,拥有一颗美丽的心。”“嗯!”爷爷笑着摸摸我的头,眼底满是数不尽的宠溺。
后来啊,政府通知要拆迁,这块地方以后就是新城区。听到这个消息后,爷爷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,脚步踉跄了一下,魂不守舍地走出了门。我跟了上去,问爷爷怎么回事。爷爷苦笑着说:“乐乐,以后你再也吃不到这些山药了。”霎那间五雷轰顶,眼泪已经吧嗒吧嗒落在山药漂亮的叶子上。爷爷背过身去,他的眼睛里分明有雾气。
老牛的长尾无意一甩,一个未经构思的黄昏,就随那乌鸦翅上的斜阳飘落下来。自那以后的十天里,除了吃饭、睡觉,我们爷孙俩几乎都坐在那块大理石上。夕阳的余晖斜射在爷爷落魄的脸上,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情愫。
滴答。有什么东西擦过我的脸颊落在我手上的山药叶子上。没错,这是当年留下的唯一的山药叶子了。房间的另一角还有那块大理石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爷爷已经不在了。
我抱着山药,坐在大理石上,双脚交替轻晃。眯起眼打量天边的晚霞,以为还能回到从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