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之恋
她刹那的温柔令我魂牵梦萦。那年惊蛰初响,我与春天在桃枝新绽的蓓蕾间一见倾心。可她终究是候鸟,被蝉鸣催促着仓皇北归,徒留我守着褪色的玉兰,数尽檐角悬垂的雨帘。
当得知是名唤"夏"的暴君篡改了节气,我便提着沾满晨露的衣襟,在烈日下寻觅她的踪迹。知了在梧桐叶底讥笑,蒲公英乘着热浪逃窜,连蜻蜓都收起了透明的薄翼。
秋风扫落叶时,我叩问过满地金箔般的银杏;寒霜凝结之夜,我追寻过冰晶编织的素纱裙裾。两位缄默的季候女神只是垂首,任我衣襟沾满她们掌心的叹息。
直到某个薄雾清晨,田埂上忽然跃动着碧玉般的光点。挎着竹篮的妇人们俯身采摘,荠菜嫩芽刺破冻土的刹那——我看见她蜷缩在菜篮深处,发间沾着泥土与草屑。
我颤抖着捧起这捧春之碎片,她眼底映着去年离别时的梨花雪。我们相拥的剪影惊醒了沉睡的溪流,荠菜丛中忽然迸发出星星点点的野樱,如同她藏在掌心的整个春天。
当第一只蝴蝶挣破茧房,当新柳垂向解冻的河面,连最顽固的冬眠甲虫都爬出裂缝。她用残缺的裙裾拂过大地,让每道褶皱都开出花朵,让每根枯枝都流淌绿意。
可夏日的雷声已在地平线酝酿。这个永远挥舞镰刀的暴君,会将我们重逢的欢愉碾作齑粉,如同当年折断的桃枝般残忍。我攥紧她被骄阳灼伤的指尖,却敌不过时针的无情。
当蝉鸣再次撕裂长空,我将折下所有未凋的春樱,铺成她归去的驿道;当最后一只燕子掠过屋檐,我愿化作田间守望的稻草人,目送她衣袂拂过麦浪。
若时光允我重来,我定要种满永不凋零的樱花,让每个惊蛰都成为永恒的初遇。此刻且让我将荠菜的清香酿成蜜糖,珍藏这迟来却滚烫的春天。

